北京文艺20240423期 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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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借助文字的力量去传达真善美

他是唯一一个只要创作就能成功的编剧! ——张艺谋 一出手就能用的剧本,全国不超过两三个编剧,他,就是其中之一。 ——冯小刚 他是作家里写剧本功力最深的一个人。 ——王朔 他,就是中国著名作家、影视编剧刘恒。他的作品题材丰富多变,无论是国际上获奖无数的《菊豆》、《本命年》、《秋菊打官司》,票房口碑双赢的《集结号》、《金陵十三钗》,还是已被电视迷奉为经典佳作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少年天子》,甚至是集结人艺最闪耀老戏骨们、开演当年就刷新人艺票房纪录的话剧《窝头会馆》,几乎随便拎出一部都是耳熟能详、老少皆知的。 其实,刘恒最早是以作家的身份走进大众视野的,他的小说《黑的雪》、《伏羲伏羲》出版当年都曾在文坛引起震动。1989年,刘恒第一次接触编剧工作,将其小说《黑的雪》改编成剧本《本命年》,并最终由谢飞导演将其搬上了大银幕。1990年,张艺谋欲将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拍摄成电影,并邀请刘恒担纲编剧,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这部作品也就是后来大家都熟悉的 《菊豆》。1992年,两人再次合作《秋菊打官司》。2011年,时隔多年,这两位老搭档再次合作了《金陵十三钗》。改编《金陵十三钗》的前前后后 现在来看,《金陵十三钗》几乎是张艺谋商业片生涯中口碑最好的一部作品,但在当时,《金陵十三钗》的原作严歌苓也是一位优秀的编剧,对于作品的改编她的经验也十分丰富,而对于刘恒加入这样的编剧梯队,周遭的人都充满了好奇,因为一旦作品成功,他的价值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如果作品改编得不好,他便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接下《金陵十三钗》,其实是出于一种职业惯性,”刘恒敦厚而坦诚的笑道:“可能,还带着一点‘逞能’作祟的心理吧。” 编剧这个职业有时候也像是浮沉在江湖,题材难度大的剧本改编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机会,有没有好的“刀术”、好的功力,就是在这种时候亮一下才能知道的,这不仅是让别人、也是让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好机会。 不过在接下《金陵十三钗》编剧任务的时候,作为编剧界的老江湖、老搭档,刘恒跟张艺谋开玩笑地说:“只能给你写两稿,我可不当你的探雷器哦。”因为作为一 个 职 业 编剧,他深知编剧不能过于依附于导演的思维和步伐,长期以来的编剧经验也让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独立的思维和写作习惯,当然,最终他拿出来的剧本也让张艺谋大为赞赏。张艺谋曾说:“《金陵十三钗》改编后的本子,是我当导演 20年来碰到的最好的剧本,这样一个本子捏在手里,我常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原作严歌苓也对改编的剧本大为称赞,她甚至对张艺谋说“就这么拍吧,我不用再改了”,她认为改编得最令人佩服的地方在于将本来的真神父改编成为 “假神父”。 但老谋子的做事风格更为极致,即便如此完美的剧本,他还是要继续磨,继续调。事后刘恒得知,却没有一点不满。他坦言,曾经自己觉得剧本就像小说一样,自己的剧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也不能动不能改,但随着与诸多导演的合作、甚至自己也担纲导演之后,渐渐对编剧这一职业有了更深入更客观的了解,他说:“编剧其实只是电影创作当中的一个环节,经过这么多的职业磨合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认识,尤其是对电影的认识,是有限的,比起导演来,局限性要大得多。”电影这份工作,是一种集合大众智慧才能产生美好化学反应的工作,因此需要每一个环节的参与者都相互理解与信任,也需要有更开放的心态,这样才能让作品最终的呈现达到最好、最完美的状态。相信善的力量 虽然刘恒一直保持着这样开放和谦逊的职业态度,但在有些问题上,他却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不妥协。比如在与冯小刚合作《集结号》时,在与导演和制片探讨主人公的结局时,大部分意见是希望 “谷子地”死在煤堆上,但刘恒却坚持要让他活着。他说这是他的一种世界观,他觉得所有故事里都埋藏着一种神话因素,观众是相信神话的,这种神话实际上体现的是我们的某种世界观。“这其实隐含着一种善恶的较量,我是相信善良的,相信善良的力量,我不能让他(谷子地)窝窝囊囊地死在那里,如果我们让善良被压倒,被彻底摧毁,这不符合我的世界观。” 由于刘恒的坚持,《集结号》中“谷子地”没有死在煤山。 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网上各种花式“骂仗”层出不穷,互怼成风,人们在新媒体中总喜欢用犀利聪明的语言包装着各种成熟不成熟的观点相互攻击、相互嘲讽,而刘恒从不喜欢加入其中,他似乎仍然恪守着一种老文人儒雅的道德观。在刘恒的世界观里,没道理去随便公开攻击别人;即使有道理,也没必要去攻击。他说一个恶劣的人,会因为他的行为受到惩罚,而不是因为我们对他的攻击语言受到惩罚,那些攻击性的语言对一个恶劣的人实际上是无足轻重的。同时他还觉得,“公开的攻击一个人,是很容易产生偏差的,一旦产生偏差,就无法挽回。”刘恒将这笑称为一种圆滑和谨慎,但他身边的人更多将这称之为一种文人的儒雅和本性的敦厚善良。写作其实是一件精神的苦役 每个编剧都有自己的工作习惯,与作息规律、合理安排时间的邹静之不同,刘恒的工作方式看起来却有些任性,他常常是一头扎进写作中就出不来了。在小说《苍河白日梦》的创作中,他曾写着写着便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吓坏了身边的老伴。在酷暑时节赤膊坐在凉席上写作,在荒郊深山里与世隔绝的写作,饿了煮点冻饺子,下点方便面,成宿成宿地熬夜、毫不节制地抽烟……虽然以这样任性又孩子气的方式进行写作,但沉浸在写作中时那种词汇奔涌而来的激情、那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充斥着他全部的身心,令人愉快而痛苦。刘恒的小说《苍河白日梦》后改编为电视剧《中国往事》,由张黎导演。 刘恒说,写作其实是一件精神的苦役。但对于文字创作,他却始终充满了极大的真诚和激情。他说:“文字创作是靠内心的本能,你对文字表达真正有兴趣,你在社会中有了某种切身的感受,而且觉得这种感受非常珍贵,于是你有强烈的欲望要把这种感受传递给别人,借助文字的力量去传达给别人。” “是写作,让我在世界留下了生命的痕迹。”刘恒说。 近些年,他开始有了许多更有趣的写作习惯,比如用毛笔写剧本之类的,但他写作的诚心和热情却从未改变。关于写作、关于文字和话语的思考,也随着他所涉足领域的更多而变得更为丰富和深刻。他还去了乌镇戏剧节,在看过几个年轻导演的戏剧作品之后,他感觉到如今很多话剧在搞各种各样的形式,想要用这些形式来传达某种话语,于是他一直在思考在琢磨,这些被省略的话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省略,是因为不屑于说,不敢说,还是不会说? 也许他会将这些思考与感悟都放诸于自己接下来的文字和作品中,但毫不怀疑的是,他会继续愉快而痛苦地将写作这件苦役,进行下去。(选自龙马社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