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艺20240515期 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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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们时代召唤的大批评家”

近日,北京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陈晓明的专著《陈晓明文集》(8卷)出版,引起文学界强烈反响。本报特选登部分评论家在新书发布会上的发言,以飨读者。 ——编者做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文学理论建构李敬泽(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今天是《陈晓明文集》的新书发布会,我和晓明老师已经是30多年的朋友了,对我来说,他是兄长也是老师,也是朋友,所以当我想到要参加《陈晓明文集》的发布会时,当我看到晓明老师的文集8卷摆在这里,我真实的第一想法是“晓明老师,你也有今天”。 因为当我刚刚认识晓明老师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是远远的,如同看到从天山上下来的“剑客”,晓明老师是鲜衣怒马闯荡江湖,四处挑战,无边的挑战。现在30年过去了,我们看到他在大地上漫游,展开他的理论漫游,理论冒险,理论的探险和创造,既是侠客又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一个活跃的批评家,他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成就,凝结为这8卷著作。 我为什么说“你也有今日”?这8卷在这个过程中,也变成了我们很多人的出发地,也变成很多后来者要面对和挑战的“巍峨建筑”,这就是一个成功的学者、理论家、评论家,必然要走过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包括我自己,对晓明老师充满了敬意和感激。这种敬意和感激,不是个人关系意义上的,而是说在中国文学自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到新世纪,一直到现在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在认识文学现象、文学与时代的关系、文学与人(自我)的关系时,他好像是我们的数学家,他提供重要的基础性的“算法”。也许我很多时候不同意他的观点,或者对他具体的观点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实际上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我都受了他的影响,都接受了他的“算法”。所以,我想我们的评论家很多,学者很多,真的能对一个时代的学术、一个时代的文学意识产生真正的影响,提供“算法”的学者凤毛麟角,晓明老师毫无疑问就是其中的一位。 所以,我不仅在此向晓明老师表达个人的敬意,也要代表中国作家协会对《陈晓明文集》的出版表示祝贺。今天开会还涉及到“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文学路径”问题,从《陈晓明文集》引出这个问题,也是正当其时。百年中国文学创作和理论批评的中国化、现代化,曲折艰难。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正是在中国文学自新文化运动以来,不断的回应整个中华民族现代化追求的过程,中国文学创作上、理论上,与自身的传统对话,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伟大进程规划,也与来自世界四面八方的理论资源对话。在这个历史进程中,我们也正在形成中国独具特色、深深扎根于中国百年以来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和实践之中的宽阔的文学理论,丰厚的理论资源和创作资源。在这样一个基础上,我们完全可以期待,在新时代我们是可以拿出立足中国经验基础上的,放到世界上去的文学理论成果,和新的文学话语建构。这方面晓明老师的探索和成就,既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成果,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新的启示。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这是我们的成果,也是我们由此出发前进的地方。 我昨天还开玩笑说,晓明老师还不老,现在已经出了《陈晓明文集》8卷之多,恐怕广东人民出版社还得准备以后出第9卷、第10卷,我相信也坚信后面写出来的第9卷、第10卷,一定更精彩。而且我作为朋友、作为个人,我记得我几年前就劝过晓明老师,以后不要再写那些具体的评论,不要干那些消耗你精力的事,集中精力做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的文学理论建构,写出我们期待于你的真正大的东西。世界性的学术眼光和中国本土立场孟繁华(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监事长) 作为一个学者,不管做理论还是当代文学,世界眼光非常重要,我们强调文学的世界性,当然也是强调文学批评理论的世界性。没有世界性,我们做好自己的文学创造和文学批评几乎是不可能的。陈晓明就具有这种世界性的学术眼光,但同时兼具本土立场。陈晓明教授宽阔的学术视野,对小说、诗歌、影视都有给予热切关注。这个学术视野使得他的文学评论有多种参照,不仅仅是小说或者文学批评。 晓明的著作,我非常熟悉,每一本晓明都送给我,他的主要著作、重要著作,我都写过文章,或者说是学习体会。我总体感觉:一是晓明从事学术活动以来的世界眼光。这一点非常重要,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读黑格尔。那时候没有书读,他读黑格尔。这个选择证明了他的起点。黑格尔当时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他的硕士论文,当时成为一段佳话,去答辩的人没有人能读懂,后来我们文学所的钱中文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看后给予高度的肯定,并且希望陈晓明去考他的博士研究生,后来考上到社科院来读博士学位了。 我说这个意思是什么?就是作为一个学者,不管做理论还是当代文学,世界眼光非常重要。我们强调文学的世界性,当然也是强调文学批评理论的世界性。没有世界性,我们做好自己的文学创造和文学批评几乎是不可能的。文学的联合国现在欣欣向荣,很多事情在文学联合国里面很快能达成共识。这是什么意思?文学现在已经取得了最大的公约数,文学是能够通约的,文学是有普遍价值的。在这个意义上,如果我没有世界的眼光,我们的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很快会出问题,我们的题目是讨论中国式现代化视域的文学路径,这个题目和晓明的关系甚大。什么是现代性?像英国左派领袖导师吉登斯等人,他们对现代化解释非常不一样,无一例外西方缔造了现代性。我们回忆西方缔造现代性过程中,产生中国的现代性。没有世界的眼光怎么回应现代性? 二是他的本土立场。很多人认为晓明就是学西方理论的,就是西方中心论那一套。这是不对的。如果读过他的全部著作就知道,晓明非常鲜明地立在中国立场上。他经常使用一个概念,就是在全球化语境中的地方性,对地方性知识的肯定,对乡土中国的关注,这就是对中国文学经验的肯定,这是没有问题的。另一个方面,肯定“在地性”的时候,晓明对当下中国文学,对100年、70年、40年和近20年中国文学的发展,首先持肯定态度,用批评界的话来说,晓明和我们这些人都是所谓的“唱颂派”,对当代文学我们首先肯定它。 很多人用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比较,这是不能比较的。古代文学已经完成了经典化和历史化的过程,现代文学大体也在完成历史化和经典化的过程当中,它的历史化和经典化还没有完成,你随便去否定它,你有什么根据?今后当代文学会出现无数经典著作和伟大的作品。现代文学可以建构起一部伟大的文学史,当代文学不能一直叫当代文学,我们可以再去讨论。对当下文学的肯定,是陈晓明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基本立场。这一点我是非常赞赏的。 三是晓明宽阔的学术视野。他对小说、诗歌、影视都在关注,对各种艺术门类,只要和文学艺术有关,只要和文学批评有关,他都给予热切的关注。这个眼光就是他的文学评论有多种参照,不仅仅是小说或者文学批评,这些都是特别值得我学习的。 1993年对晓明是一个重要的年头,这一年他发表两部作品,一个是《无边的挑战》,一个是《本文的审美结构》,后者也差点成为它的博士论文(它们完成于晓明读博士期间,出版于1993年)。后来他决定以写“解构主义”作为他的博士论文,这就是《解构的踪迹》(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这对晓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部作品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时,第一次对西方审美理论、后现代的理论作出一些总结和阐释,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 四是晓明的学术抱负。上世纪80年代末期,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鲍昌先生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做讲座,谈到法国请中国学界参加世界哲学年会,讨论主题是关于德里达的解构理论,但学界无人回应。实际上我们当时一个人都派不出去,当时少有人懂德里达。这句话深深刺激了晓明,他发誓要读懂德里达。十几年后,《德里达的底线》出版了,获得北京大学社会研究成果一等奖。在北大有哲学系、历史学系、外语系、文学系,能够获一等奖,对晓明的肯定,无需再表达了。这些都表明晓明从青少年时代一直到今天,对学术研究有着宏大的抱负。 给晓明带来巨大学术声誉的是他年轻时的著作《无边的挑战》。他是孤军奋战,一个人面对庞大的后现代主义文化进行阐释。当然,当时还有多个同道,总体看晓明面对当代中国先锋文学的阐释还是孤军深入。这是有巨大学术担当和学术能力的事。当然,这个过程很复杂,晓明在很多书里面,前言后记里都写过。从现代派理论、后现代派理论、存在主义理论,海德格尔,一直到德里达,真的如数家珍。他新批评的功夫无人能抵。 关于他的《众妙之门》(现在收录文集第6卷,更名为《小说的内与外》)我曾经写过1.5万字的评论,细数新批评文本细读的理论家,对文本的分析,那本书可以作为教科书。晓明对于当代文学的理论和文学批评作出巨大的贡献,应该说是一个时代的表现。文学理论家、批评家、文学史家三位一体谢有顺(中山大学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大家谈到陈晓明三位一体的身份,文学理论家、文学批评家、文学史家,三位一体身份意识,使得他的文章纵横感、深厚感、生机勃勃的东西都具有,这就是我们时代要召唤的大批评家。 我觉得晓明老师的研究,解决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在世界文学的视野里,当代文学的现状如何?以前研究当代文学都是在当代文学视野里,是比较早的在世界文学这个尺度下看当代文学的现状是如何的。第二,解决了当代文学跟哪一种现代理论同构在一起,所以,他最早择取先锋文学作为一个样板,看到这样一种同构。第三,他解决了文学实践和文学理论相遇后,产生怎样的新的文学经验,这些经验有怎样的意义,如何演进和传承,陈晓明的研究一直在解决这样一些问题。 概括陈晓明老师的学术风格有三点:一是有思想深度的学问;二是有艺术感觉的批评;三是有文体意识的文章,这是非常鲜明的。他是做有思想的学问,在写充满着细读和艺术感觉文学批评,他的文章有鲜明的文体意识,从取标题到小标题到行文风格,包括怎么开头,怎么隐喻,都影响了包括我在内的不止一代的批评家。谢谢陈晓明教授给我们提供这么丰富的研究个案。(选编自腾讯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