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艺20240423期 第版:
精彩内容

中国连环画史上的巅峰之作

(上接4版) 黄华三(北京美协理事、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历史创作对于画家而言确实是隔着历史的迷雾去寻找历史的真实。我觉得沈先生长征系列作品比较特殊的一点,他自己也强调过,就是以人民的视角去呈现历史。因为我本身是一个创作者,我想更多地从绘画的角度谈一谈我自己的感受。沈尧伊先生以超强的造型能力支撑起有情节的群像创作,长征系列作品能够从同时期的大量美术创作中脱颖而出,成为今天红色经典美术作品的代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思想印刻,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作品展现出的高超绘画能力。造型能力的优劣决定了画家用绘画表达精神境界的层次,也是折射美术创作者艺术视野和艺术感悟力真实水准的镜子。换言之,既要追求高层次的审美,又要创作出符合大众认知的历史人物形象,就绝不能只是简单地复制原始图片,而是应该凭借画家坚实的造型能力进行艺术再创造。他这种超常的绘画能力得益于几十年笔不离手、笔耕不辍的锤炼与坚守。 沈先生这种超强的绘画能力,确实能够决定绘画表达精神境界的层次,也可以折射出美术创作者艺术视野和艺术感悟力的真实水平。另外,沈先生在人物形象的处理上特别注重刻画中国人内敛、含蓄的个性特征,为此,他刻意回避了一般艺术作品中表现伟人的概念化姿态,画面中出现的每一个伟人和动态都有历史依据,都经过研究、比对他们不同时期的图片,再精准捕捉其真实的性格特征与典型的习惯动作,最终提炼出人物个性特点与精神气质。对历史画创作者而言,人物造型的提炼与概括是非常重要的一种专业素养。沈先生恰恰研究了不同的图片,归纳分析了每个人的造型特征,最终很主动地造型,能够随心所欲地画出不同角度——仰视、俯视的历史人物形象。我觉得这种超强的造型能力,给我们今天的创作带来很多启示,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 张玉梅(光明日报摄影美术部主任编辑):沈先生在画长征这套组画的时候,去积累、去收集、去调研,这中间积累的庞大的资料工作量可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因为他最终呈现在画面上带给观众的其实是已经做了很多筛选,但背后的工作,是包括我们、包括年轻的画家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站在长征组画面前让我又一次被感动、被代入,这就是优秀作品历经多少年仍然让观看者能够理解、领悟和感动的地方。今年刚好是建党百年,长征精神是我们的基因,沈先生这套长征三部曲我想已经是融入和长在我们文化基因里了,我也希望他的这种艺术表现形式能够把这种基因传下去,以这样的方式让我们这一代,甚至我们下下几代人都能够不断地温习,不断地继承。 秦文清(原海军文艺创作室一级美术师、中国油画学会理事):沈先生的《地球的红飘带》我看过很多遍,今天想说的是细节问题,画一个画面,要把一个文字性的东西变成图像做出来,细节就非常非常重要了,尤其是历史画的细节。我跟沈先生对当下历史画的细节问题,尤其是枪支和服装方面的细节是很有意见的,认为当下很多历史绘画对细节太不讲究了。红军时期居然出现半自动步枪这样的东西,那是1956年的事。因为我们对枪很敏感,对服装也比较敏感。沈先生画中关于枪的方面研究比较仔细,也很考究、很准确,所以历史感就出来了。这些是细节,但是确实体现出一个艺术家对自己的作品高度负责精益求精的精神。还有服装问题,一方面军的帽子是很紧的、长檐的,做得比较小。但四方面军戴的是八角帽。细节使用的微小差异,沈先生把它抓住了,而且很准确地表达出来。 严长元(中国文化报社副社长):沈先生的《地球的红飘带》系列创作是不可多得的经典,在不同的时代和年代,它的展出给人的启示是历久弥新的。从创作到出版到展览到研究,这几十年来是不断被解读和再解读的,包括它的展示形式也是有原作展,也有北京画院的研究展,有沈先生个人的艺术展,还有巡展,以及在一些大的展览地选择一些作品展出。长征精神和它赋予当代的意义,随着这个时代的发展也是越来越丰满,一切历史其实也是当代史,不同时代的解读也是有不同的新意出来。沈老师曾说长征是国家和民族的一部史诗,他是以创作一部图像的史诗为目标的。历史性创作如何打动今天的观众,除了技法和艺术语言之外,特别核心的是情感的投入和品格人品高度的契合,这也是我感触特别深的。 高毅(中国美协会员、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沈老师这个展览特别重要的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主题性创作研究方法的视角。一个艺术家要画好主题性创作,首先要有能力。我也是进行实践创作的,画家不仅仅需要努力,而是要有天赋,我觉得沈老师的造型能力和对画画的感受是有天赋的,是超出一般画家的。其实我们也经常参与主题性创作,但是沈老师已经达到了自由造型的状态,什么神态、什么动作,他的手里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山壑、路桥都在他的笔下。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沈老师的画充满感情。大家刚刚都谈到多少次走长征路,怎么样去收集资料,怎么断定当时的枪是哪种型号,这些细节都是因为沈老师对这段历史、对这件事充满了感情。 历史题材作品能够流传百世,绘画一定要有独立的审美性,只有具备审美性才能使画家呈现的历史事件达到永恒。过往的主题性绘画作品都是因为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而成为经典而留存后世,很多激动人心的历史事件激发出艺术家创作活力,创新的形式语言与艺术家所创造的独立的审美价值,才能使历史的瞬间再度登场。艺术家要感谢这些激动人心的历史瞬间,但是历史瞬间也要感谢画家,因为画家经典的表现、经典的作品让历史永恒,我觉得沈老师的作品是让历史永恒的经典画作。 宛少军(中国国家画院一级美术师、中国油画学会副秘书长):毫无疑问,《地球的红飘带》是近20多年来社会影响力最大的一部作品,获奖也最多,从规模上、从幅数上也都是最大的,总共2000多幅,可以说是一个巅峰之作。这部连环画应该超出了连环画的范畴和意义,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也写下了浓重的一笔。作品有两个突出的特点,一是难度最大。无论是从连环画角度来讲,还是从历史绘画创作角度来讲,难度都是最大的。一个是人物特别多。这些人物都是我们所熟悉的,有开国领袖、开国将领,每个都是历史真实的人物,大家对这些人物都非常非常熟悉,创作这样真实的人物,稍微有一点人物不像,造型能力、艺术功力稍微弱一点就根本做不到。二是长征的过程有众多的事件,从一个事件到另外一个事件,从一个场景过渡到另外一个场景,这么复杂的事件场景还要一个一个去表现,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还有时间的跨度,长征两年的时间,比如衣服的冬装、夏装,方方面面都体现出其难度,真的不是一般画家敢碰的。《地球的红飘带》描绘的是整个长征的过程,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太多,这对一个画家是极大的考验。沈老师特别体现出来了革命历史画或者历史画的精髓,就是我们常常讲的历史的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我们一般历史画中常常注重历史真实而忽略了艺术的真实,反过来也常常强调艺术的真实的时候突出他的感受的方面、突出他情感的方面,却在历史的真实方面出错漏。所以在沈老师的画里我真的觉得他在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上达到了高度统一。 沈尧伊(美术家):我首先要感谢大家。连环画可以作为很大众化的普及性的形态,在美术界应该是一个大画种,跟单幅画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一个画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连环画是文学性跟绘画性相结合的,单幅绘画就是单纯的绘画本体。一段伟大的历史需要有很高的审美层次,这个审美层次要绕开一般的题材,但是做起来是很难的事情。你应该相信你的追求是有意义的,我给你塑造的什么叫真实,你得有好东西,你只要给历史留一个好东西,作为支点大家就能出好东西了。我就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有多高的水平,只不过是踏踏实实把这件事情做好。 我在中央美院学习的时候,虽然经常被作为个人奋斗的典型,不过我特别想感谢老师,那些老师都特别好、特别纯粹。我是版画系的,除了版画系还有油画系的老师,当时就给我传达了一种大鲁艺的精神,就是坚持生活和人民这两条,就要跟老百姓接触,就要深入生活,然后回过头来从生活中吸取营养,把它变成接地气的有土味的东西,然后再把它表现出来,给大家看,大家还能喜欢。这一个循环可不得了,这个循环是无限的无穷的,如果你勤快一点,你就变成一个无穷的循环了,而且加快循环速度,面对任何题材你肯定都能拿出真情实感的东西,而且达到比较高的审美层次。我们的审美层次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所以当我要画长征题材的时候就是按这条路走的。我特别感谢那些老师,感谢徐悲鸿的教学体系,他就是讲速写、默写、创作、素描,他的这套体系还是很活的。尤其特别强调默写,其实很多默写到现在在学校里头根本没法执行,离开模特、离开照片就画不了。我们社会发展肯定还是在进步的,任何进步都说明了是历史的必然,所以我们做自己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我就是不停地实践、反复地总结,其实也不是太难,只不过是经常画点速写,把速写画成默写,然后把默写变成小创作,小创作直接变成大创作,无非就是这个循环而已,你要是热爱你就不会觉得很困难。大鲁艺精神我觉得毛主席说得真好,就是要到生活里去。我现在每天走在路上还能看到生活中一些新的美的东西,我就觉得我没老。 现实和历史其实两者是一个比较。我实际上画很多现实的画,只不过大家更关注我的历史题材作品,没有看到我画生活里的很多东西,小画也好、大画也好,都有。这两者的特征是交错的,因为现实是在你面前的,生活里是没有观众的。你难道一天就没有矛盾、没有任何困难吗?你也有困难,困难你是要积极对待,还是消极对待,说起来每个人都不容易,很难的。简单的说就是要像长征精神一样永不退缩、永不言败。搞历史题材,我觉得通过它与现实的比较,关键是这里面的核心特点是设身处地,你必须走进去,就像我要画长征我就走进长征,这是一种路子。我们对历史应该有敬畏感,对过去的尤其是先驱者确实应该有一种敬畏感。(北京美协 供稿/图)